转场

　　2月15日，玉树藏族自治州称多县清水河镇牧民在转场。新华社发(张龙摄)

　　(作者索多)2月13日，玉树藏族自治州称多县清水河镇普桑村游牧民定居点，普桑村党员、生态畜牧业合作社董事长家里牛粪火烧得很旺，听着窗外呼啸的寒风，塔江长叹着说：“看来这鬼天气还要下，已经好久没有出牧了。”他仰头喝干了龙碗里最后一口茶，戴上狐皮帽径直向外面走去。

　　厚厚的积雪压得天地间没有一点缝隙，远处的群山在雪野里变得格外臃肿庞大，暖棚里十几头还没有来得及转场的干瘦的牦牛躺在地上，犄角一动不动，鼻孔周围结着薄冰，有气无力地咀嚼着舍饲的草料，如果没有暖棚和草料，它们可能熬不到今天。

　　入冬以来，玉树境内普降大雪，造成了杂多、称多和曲麻莱等地区不同程度的雪灾，致使牧民出牧困难，许多地方出现了牲畜和野生动物死亡的现象，清水河镇普桑村也在受灾范围，但不同的是普桑村生态畜牧业合作社在雪灾前期，通过陆续向临近的果洛州玛多县扎陵湖乡和县内邻近的文措村转场，使牧民群众的损失降到了最低。文措村虽然也有降雪，但相对重灾区而言还比较轻，远远望去阳坡还有一些草地裸露着，在这样的光景里，如此绝美的放牧草场是多么弥足珍贵啊！

　　塔江取下盖在摩托车上的毯子，吃力地蹬了几脚启动杆，扑哧哧，扑哧哧，摩托车开始冒出稀薄的尾气。降雪早已淹没了村里所有出行的道路，积雪厚的地方有一两米，如果不是熟悉地形，从普桑村出来都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机动车在冰天雪地里也有了“高反”，时而轰鸣，时而熄火，时而颠簸，时而摇晃，折腾得塔江汗流浃背，原来只需要走半个小时的路程，他一半推，一半骑整整走了3个多小时。

　　塔江这是去找文措村村委会主任色德谈转场的事，其实之前他们合作社几百头牛羊已经分别转场到毗邻的乡村，“灾年没有地界”，这是草原上早已形成的一种崇高的善举。

　　2月13日，牧民在玉树藏族自治州杂多县草料基地运草料。新华社发(张龙摄)

　　听见摩托车的响声，色德家的狗狂叫了起来，他把摩托车停稳后，从皮袄里掏出一条洁白的长哈达，阔步向色德家走去，转场的事他是胜券在握，因为前几天他已经听说村委会准许邻近受灾的村社在禁牧区之外短期转场，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情。草场问题在游牧藏区是很敏感的，逐水草而居，随季节迁徙的游牧民视草场如生命，在他们心中没有比草场更贵重的财富，早期藏区邻里间的争执也常常由此而起。

　　色德很恭敬地接过塔江献来的哈达，一边让座，一边调侃地说，“今天早上一只乌鸦在我家屋顶上叫了半天，我想有什么好事情，看来是塔江大叔给我送来了哈达啊！”刚落座的塔江双手合拢说：“嘎珍切，嘎珍切，文措与普桑隔山相望，历来亲同手足，危难时刻，伸手相助，我们合作社的牛羊能转场到水草丰美的宝地文措，那可是福报啊，我这个‘董事长’心里也安稳了许多。”

　　一阵寒暄之后两个人开始聊起了家常，“县里的干部用机械打通了前往红旗村的道路”，“20辆拉运饲草料的大卡车刚刚通过”，“还是生态畜牧业合作社的路子好，无灾的时候效益大，有灾的时候力量大”，“保险公司赔付了扎哈村40多万元的牲畜保额”……关于这次雪灾的故事讲了个没完。

　　红红的炉火映红了他们的脸庞，也映红了佩戴在胸前的党徽，色德爽快地说：“三社离你们合作社比较近，你们就转到三社的草场上吧，费用的事等开春再说。”

　　塔江一听脸上堆满了笑容，感觉满屋子都热乎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塔江拿出手机看了看微信，感慨地说：“唉，明天还有一场降雪”，“又有30辆救灾物资到达镇上了”，看着窗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他起身向色德一家道别，骑着摩托车慢慢消失在雪野里。

　　雪后的牧场一片寂静，它是在体味即将到来的春的气息，还是在等待不久将至转场之路？